鱼与芋

赛博小点,文都是爪子随机敲出来的

【叶中心】红蝴蝶

红蝴蝶

Summary:由过去细节,逐日逐月,似陨落红叶。

Warning:叶中心。原作向。全文7k+。

——

叶修推门进去的时候会议室里分列两排,苏沐橙站在阴影里,有些沉默。看到叶修的时候她难掩惊讶,似是不知道两人应有的关系般瑟缩了一下目光,最终扯出一个僵硬的笑。

 

另一侧是孙翔。他似乎是还不知道自己怎么莫名其妙来到了这么个地方,身体有一些奇怪,这让他有些焦虑。苏沐橙装作不认识他,陶轩也没给他什么好脸色看,他们似乎都在等待什么人,苏沐橙是慌张而不安的,陶轩是激动又冷漠的。

 

孙翔失去意识之前还在苏黎世的床上思考明天决赛的打法,几个战术大师模拟了好几套流程,最终敲定了以战斗法师为核心的速攻流,这让他激动又有些紧张,年轻的血气被唤醒,他本以为今天再不济也能做个将奖杯怒龙穿心的美梦,可却不知怎的来到了当年的嘉世,又并非当年的嘉世。

 

孙翔不知道这是不是梦,因为疼痛是真实的。在百无聊赖中无意识给自己做手操的时候他警觉地感知到了手腕在某个角度时会传来警告般的酸涩,年轻的小伙子还从未遇到过这种事,吓得他脸色发白,不信邪地再度扭转幅度,直到那真真切切的滞涩再度无情传来,他才意识到——是真的,疼痛是真的,这里,或许也是真的,即使是虚假的,也真实到让人疼痛。

 

他心情非常糟糕。

 

这在看到叶修进来的那一刻近乎达到了顶峰。这张面孔很是熟悉,毕竟他们在世邀赛期间打过无数照面,他早已褪去了对叶修的倨傲心态,叶修是一个无论在生活上还是在职业上都挑不出毛病的人。这张面孔又很陌生——那张脸上似乎并没有什么憔悴与苍白,像是十八岁年轻又自由的白鸽,神采奕奕,有一种将发未发的生命力,尖锐得一往无前。

 

叶修进门的时候孙翔像是被定身了一般,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原来一辈子都不会见过的叶修的模样,年轻而又张扬。明明是夜,他们甚至没有开灯,但孙翔就是觉得,一股风助的燎原火卷起了三片枫叶奔涌而来,在整个会议室里横冲直撞地肆虐。

 

他有些移不开眼睛,周泽楷是当下最引人瞩目的职业选手,但即使是周泽楷,也没有给孙翔带来过这么强的压制感,让他仿佛又回到了第十赛季那个辗转反侧的无言亚军夜。

 

他出道得晚,从来没有见过当年建立王朝的叶秋,那些视频都随着技术的革新变得老旧而模糊,成了时间铭记的旧相片,唯有仿佛穿越时空一般见到这样的人,他才会有一种在冰川盛开的海域里如履薄冰地前行的错觉,一种战战兢兢的感受。

 

叶修并没有对他释放出任何的敌意,可是这种无与伦比的强大与超出皮囊的美丽已然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孙翔的气势低了一头,他是个很不服输的人,倔强地抬起头来要正视这看起来才刚从学校毕业的年轻人。陶轩打断了他无意义的自我割据战,他仍然是那副商人的口吻,只不过说出来的话让孙翔如坠冰窟。

 

“孙翔,把□□□□交给叶修吧,今后将会由他来代替你队长的位置。”

 

他听不太清那四个字是什么,只能看到陶轩那张令他无感的脸上嘴唇开开合合,这让他怔愣万分,只觉得这是个天大的玩笑与噩梦。陶轩看待他和叶修的神色并无什么不同,打量商品的表情。他像是着了魔一般,心生无名火,抓出手机来搜自己。百度界面清清楚楚地写着他的荣誉,也写了他如今已经是二十八岁的竞技高龄。

 

这个世界里并不是嘉世建立王朝的时代,荣耀自一开始起就处于浮浮沉沉的状态,冠军年年不同,新旧交替,没有哪一家队伍有这样建立一个王朝的魄力和能力。近十年,就连游戏技术也发展的不紧不缓,没有孙翔认知中那些华丽的打法和技巧,似乎没有叶修的加入,它就如同一个永远维持在青春期的小孩,迟迟不肯迎来自己的成人礼。

 

抛开一开始的懊恼之后,孙翔居然有一丝心平气和。连他自己也觉得挺好笑的,他本来应该暴跳如雷,因为他平白无故错过了他的黄金时代,那些成就和荣誉是属于这个世界的同名人的,而不是属于他的。他的职业才刚启程,现在居然就要落幕了,简直是天大的荒诞剧。

 

他拿出账号卡的时候那张已经有些磨损的卡上看不清id,也可能是他的眼睛出了什么问题,只是在他眨眼之后“一叶之秋”四个字缓缓代替了原来模糊不清的名字,真是魔幻现实。孙翔拿着这张卡,感觉手心炽热滚烫,这张在他的世界中驰名十年的卡像是一座即将爆发的死火山,而他是哪个被迫流放的罪人。

 

委屈和不甘又在一瞬间占据了他的心脏,孙翔以一种黑色幽默的方式再度见证了当年那场不平等的交接,只是角色已然轮换。他不知道叶修在当年交出一叶之秋时是怎样的心情,大概是无言的,沉默的颤抖是他能做出的最示弱的回应,而他当年是怎么说的呢?

 

孙翔觉得有点挂不住脸,只因他回想起了当年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自己。如果自己的后辈以这样傲慢而讽刺的口吻和自己对话,他或许控制不住自己要摔门而去。但叶修当时只是很平静地把卡给了他,即使他们都知道,他并不平静,只是瀚海壮阔,阑干百丈,向他丢一块石头,他也能用翻滚的浪花平息下来,汪洋最平和,汪洋也最无情。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些期待,期待叶修也能像当年的自己一样放下狠话,或许这能让他找回一点面子,你看,原来我们是一路人,只是因为当时你确实老了,而我还年轻。可是叶修并没有,他只是像当年平静地交出了一叶之秋一样,平静地从孙翔手中拿回了一叶之秋。

 

这个世界的孙翔和陶轩并没有当年叶修与陶轩的矛盾,只是陶轩在问孙翔要不要留下当个教练时他有些犹豫,最后还是应了下来,因为他想看看叶修,他想看看当年不可一世的一叶之秋,而且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潜意识里他仍然当作这是一个梦境,他仍然拿自己的当打之年与当年的叶秋进行对比,潜意识他仍然是那个新人王,将要攀登上荣耀的顶峰。

 

只是他不知道如何和叶修相处,叶修从来都是以前辈的姿态占据他的视野,他留下来当教练,可是他很明白他没有任何可以指导叶修的地方,他似乎也不该剥夺年轻人探索的权利。

 

他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处在一个见证历史的位置。当年的开荒一代除了韩文清和叶修早已落幕,那些千奇百怪的阵法、微操和技巧是如何被孕育、开发,这些他都全然不知。等他进入这个领域之时,叶修早已为大家开辟好了一整个广阔无垠的四海八荒。

 

陶轩离开之后会议室只留下了他们三人,叶修的眼睛很亮,银白色的账号卡在他手中像一匕雪亮的月刀。苏沐橙犹豫着,她似乎有话想说出口,可是最终没有问。或许是她害怕听到那个回答,或许是她对于这个世界仍然迷茫。

 

可是叶修的动作让她很快地安下心来,他身上总是有这种让人心安的魔力,年轻的小队长像是少年老成一般从口袋里翻找,苏沐橙一眼就知道他又在找他的烟了,太好了,她心想,不管如何还是那个叶修,即使他不再认识我,他也还是那个叶修。

 

叶修没有找到烟,最后只好垮着身体靠着墙,这是他在世邀赛期间才会有的动作。他在有意识地减少抽烟,他在改变自己的步调,只是常年成瘾的身体不是那么快就能适应这戒断的空虚。

 

苏沐橙看到之后像是松下了包袱,孙翔只能呆呆地看着这位联盟第一枪炮师像个找到归家的路的小姑娘一般蹦跳着跑过去,她比十八岁的叶修要看起来成熟很多,很像是一对姐弟,她贴了贴叶修的面颊,两人的头发交织在一起。

 

“叶修。”

 

年轻的小队长只是长叹了一口气,孙翔这才能看出来,原来那双没经过十年岁月雕琢的眼在当年像是盛满了一纸月河的星体,闪烁着自然的笑意。十年后的叶修笑起来是淡然的,有一种风轻云淡的钦定感,而十八岁的嘉世队长笑起来要活泛得多,似乎是有一整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值得他去探索、开拓。

 

“沐橙。”

 

苏沐橙拥抱着他的时候就像拥抱一件独属于她的宝物,或许是当年十八岁的叶修也是以这样的姿态,以守护者一般的姿势挡在她的面前,如今上天似乎给了她这样一个虚幻的机会,能让她也能站在年轻的少年面前,告诉他,我在这里呢。哪怕你的灵魂和我已经一同走过十余年,但此时此刻,我在这里呢。

 

孙翔在两人中间像是局外人,只是叶修很敏锐地觉察到了他的酸涩与不知所措,比他矮上一大截的嘉世队长笑着把那张卡抛给孙翔,孙翔手忙脚乱地去接,有些口不择言地掩盖自己翻滚的感情,“靠!你摔坏了怎么办?”

 

叶修笑笑,“梦里的东西终究是假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看向冬夜里嘉世窗外的树,那棵红枫是陶轩当年在三连冠之后迁来种下的,说是将来我们嘉世战队也要像一个城市的地标一般,这永不枯萎的红枫就是我们的象征。十二月份的天,它本应落叶,可此刻那灿烂的红枫就像是为了迎接它们的主人一般昂首在北风呼啸之中。

 

寒冬腊月,红枫漫天,像是一只只燃烧的红蝴蝶,用反常识的现象告诉三人,一切都是幻梦。

 

只是这个梦似乎太长了一些。

 

孙翔以嘉世的教练的身份,见证了迟到十年的王朝诞生。有时候他坐在观赛席上看那锐不可当的一叶之秋,会觉得或许叶修的心从未老去,他的锐意只是被尘封,而不是消亡。在赛场之外他这个“教练”更是虚名,他从不教叶修什么,但叶修会把一叶之秋交给他,让他保持手感。

 

“你可是要回去打比赛的人。”

 

第一次用一叶之秋和叶修的战法对练的时候孙翔非常难受,甚至对自己生出一种凭空的恨意,他实在受不了这种感觉——心有余而力不足。他的手跟不上他的意识,他明明能够轻松在脑内模拟做到的微操,二十八岁的身体却给他天真的幻想打下死刑的烙印。

 

为什么?为什么叶修在第十赛季能够做到的事情,我做不到?这种认知让他烦闷,甚至暴躁,他像是整装待发的武士却不战而大败。高强度对战之后手腕的酸涩,长时间比赛时分散的注意力,指尖轻微的压痛,连系到心间密密麻麻的酸胀。

 

做手操的时候他问叶修。

 

“你……第十赛季就是这种状态在打比赛吗?”

 

叶修摘下耳机看向他。孙翔突然觉得那双如古井般的眼让他望不到底,他或许从来没猜透过叶修的想法。

 

叶修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只是像在世邀赛时一样,带着他们一个又一个的复盘,即使这会儿他看起来年轻得不行,在近三十的孙翔面前颇有些人小鬼大的感觉,“知道上一局输在哪里吗?”

 

孙翔闷闷不乐,“我手跟不上了。这要是在那边是不会发生的事情。我说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啊……”

 

“你输在你不承认自己。”他又戴回了耳机,“我从来没有对二十八岁的自己有过恨意,刚才你的操作里,我看不到别的,看不到你的意识在哪里,我只看到了你恨这个游戏,你更恨自己。”

 

孙翔把鼠标一摔,愤愤地说:“那你自己玩吧,反正我们也回不去,你还有大把时间在这里过家家,我看你是巴不得别回去了。”

 

一叶之秋退出了游戏。

 

夜里叶修来敲他的房门,孙翔像是赌气一般闷闷地说,“你来干嘛?还不让退役老人家睡觉?”

 

叶修似乎是在门外闷闷地笑,“U盘拿去,录像好好看,这里的有几个微操我现在已经不太能打得出来很完美的状态了,这个漫长的梦倒是有这点好,省得我去翻古早的视频资料了。”

 

孙翔跑下床去开门的时候年轻的小队长就靠着门框,走廊没有开灯,窗外的灯打得他脸色暖呼呼的,通廊的窗没有关,夜风吹得呼呼作响,带着些木质的香。

 

今早的时候他已经发现嘉世门口的枫树开始落叶了,三年下来它似乎落了很多,第一年的时候它掉了一半的叶子,再也没有长出来过,第二年的时候它又掉了一半,今年只剩下了一簇,就是朝着他们大楼的这一簇,这会儿正在风里摇晃着岌岌可危的风情。

 

“你……”

 

叶修不甚在意地挥挥手,“拿去好好学啊,我们的决赛场还得看你呢。”

 

孙翔突然意识到他说了很混蛋的话。

 

叶修早已过了那个开辟王朝的年纪,他只是对待这件让他献身终身的事业太过认真,才会在镜花水月中仍然疯了一般战斗。而他只用“过家家”来企图击溃他的鏖战。若果说这场如梦幻泡影的梦境是一把断头铡,他似乎是那个被击碎的尸体,而叶修却才是被反复凌迟的囚徒。

 

无情地被反复提醒,当年的你是有多么尖锐,岁月的的确确不可避免地在你身上留下了疮疤,丑陋的又美丽的,你承认的或不承认的,你爱的或你不爱的,你平静的或你心绪不定的。梦醒时分,接过斗神手上火把的年轻人还会有自己的十八岁,而开荒的人却只能走在那只往前延伸的单程铁轨上了。可以不甘心,却不能不认命。

 

可叶修只是在他愤怒苦闷、蛮不讲理的时候,淡淡地说,“我从未恨过二十八的自己。”

 

外面风大了,硬盘被叶修捂得很暖和,孙翔接过它,就像接过了一叶之秋,烧得他浑身发烫,这都不是属于我的,他被风灌得咳嗽,几乎想呛出声来,这都不是属于我的,哪怕只是数据,他们也不是属于我的。

 

外面风大了,枫叶被吹得七零八落,有一片翻滚进了窗,叶修见他拿了硬盘,点点头就离去,只剩下被风带到孙翔门口的那片枯死的叶。灵魂仍然是那个桀骜不驯、年轻气盛的青年人突然被一阵本不应有惶恐攫住,叶修隐入黑暗中,似乎就再也不会出来,这个限定版的十八岁的小队长永远属于他的王朝,而不再属于未来。

 

第二天清晨的时候他看到苏沐橙和叶修在嘉世的楼下谈天。

 

苏沐橙蹲在地上捡起几枚枫叶塞到叶修的口袋里,“我一开始来这里的时候,其实很愤怒。我不愿意看当年的事情再发生一遍,是不是有点任性?哪怕只是梦。我想去你的房间找你,可是哪里都找不到你。我后来搜你的名字,不是你。我又搜我哥,也搜不到,这世界上好像就我一个人了,我感觉……”她抽了抽鼻子,“我感觉这真是个噩梦。”

 

叶修拍拍她,把那几枚枫叶规规整整地放在石凳上,“所以我来啦。”

 

“看到你的时候我才想到,当年的你也是这么小小的个子,不过我当年从来没意识到过,总觉得你长得挺高的。”

 

小队长汗颜,“我好像长得也不算矮吧……”

 

苏姐姐好心情地转了转他的发尾,“我只是觉得,你们俩都不在的话,我也不会走上这条路。云秀之前和我聊天的时候说你们这帮开荒的是真的牛人,敢于直面生活的惨淡,哈哈。”

 

叶修想了想当年艰苦的条件,肃然起敬,“那是。”

 

苏沐橙没有说出口的是,哪有那么浪漫主义,当年的他们不过是在生活中讨热爱,在热爱中讨生活。只是叶修真的有这样无与伦比的天赋与魔力,仿佛他的存在就是安心剂,第一赛季的嘉世是围绕着他来组建的,嘉世从来没有什么双核,他是独一无二的矛,也是坚如磐石的盾。

 

在苏沐秋还活着的时候,兄妹俩也会为生计发愁,组建职业战队其实是个很理想化的东西,特别是对于一个全新的未知领域的开荒,成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是勇敢的,如果是当年的苏沐秋孤身一人,或许狠不下这样的心,因为他需要支撑一个家庭。

 

叶修的到来改变了一切,很多年后陈果曾经问他怎么想到打游戏来,他只是说我是离家出走的。只是他的自信能够支撑他的热爱,而他的热爱又能支撑他的职业,他像是一个完满的圆环,早年的竞技分析说得很有道理,他需要策应,需要团队,但是他孤身一人也足够难缠,因为太过完满。这是一颗扔在任何海域都会激发海啸的深海炸弹,他本身便是很多存在的意义。

 

他的十八岁是传奇的,一个刚刚迈过成年门槛的人在神秘的未知海域平地起高山,等到东方出光,火红遍地,金水镀河,这片海域中的生物都仰着头看着那初升的烈阳照着波涛,像是满山的红浪,满山的红枫,洋洋洒洒铺上了整个天地。这样的绝景让很多人都已经忘了,那只是他横冲直撞的青春年少,是他永远不会再回来的十八岁而已。

 

苏沐橙闷闷地把头埋在他的肩膀上,“我有时候也做过梦,梦到回到当年我们三个那个小出租屋,也梦到过回到前三赛季,我就在观众席,不用端着什么架子,没有人认识我,我只是和你的其他粉丝一样,拼命地为你欢呼。”

 

“我也在为你欢呼,第八赛季全明星的时候,老板娘为我作证。”

 

苏沐橙拢起一把枫叶,枝头已经没有多少叶片了,这棵在另一个世界里从未成长的树似乎在这短暂的三年梦境里被催熟,又燃烧着死去。

 

她说:“好可惜。一直没亲眼见过它长起来的样子,我以前想,应该会是很漂亮的,和嘉世特别配,和你特别配。”

 

叶修笑笑,“那你在梦里见到了呀,第一年的时候,它开得很旺盛的。”

 

苏沐橙踢了踢石子,“它应该开得再旺盛点的,只是一年比一年掉的叶子多。”

 

叶修沉默了一会儿,“花有重开日,没准再过些年头,它又能长出一树的枫叶了。”

 

第四年的时候总决赛奇迹般地又对上了霸图,今年的霸图新队员是一个刺客,仿佛轮回一般让苏沐橙和孙翔都想到了第四赛季的弑神之战。可是命运像是开了个玩笑,这位刺客被苏沐橙毫不留情地送下了比赛场,他们本能捧起第四个冠军奖杯,只是一阵天旋地转中他们三个回到了当年十二月的雪夜。

 

孙翔坐在会议室里,崔立和陶轩都笑着看他,他并不想搭理,他向窗外一看,那枫树一直是半死不活的,好像从来没有红遍。

 

苏沐橙跌跌撞撞着去找叶修的时候他正在退卡,这是他熟悉的一叶之秋,是和他一起并肩作战七年的一叶之秋。苏沐橙打开他的房门时气喘吁吁,却像是往日重现一般将叶修的身影和记忆中的重合。他已经是二十七八的身体,还穿着嘉世的队服,而不是当年他出走时那件厚重的羽绒衣。

 

“来啦?”

 

他说出这话的时候很坦然,似乎这个漫长的梦境终究是要终结,恶趣味地让他回忆曾经的青春年少,可他没有怨恨,不对岁月怨恨,也不对回忆怨恨。或许在叶修的信念中,日后永远会更好,他只不过是坚定地踩在他的每一步上。

 

苏沐橙不由自主地像记忆中那样说出一句来了。她比叶修感性得多,此刻却觉得万分难过,这的确是个不折不扣的噩梦,叶修和她说花有重开日,可是她知道,人无再少年。

 

起身的时候出了点意外,嘉世的队服是运动款,套在叶修身上有些宽大,他没有拉拉链,衣摆不小心蹭到了桌子上的水杯,杯底的最后一滩水倾倒出来,正好盖过了一叶之秋的账号卡。

 

叶修只是抽出纸巾擦拭干了流淌着水渍的一叶之秋,他的动作很轻柔,那双让人流泪的手轻轻抚摸过这张沙场多年的卡,仔仔细细地最后一次以主人和同伴的身份为它做了保养,水痕被他抚干,他的手掌纤薄却富有力量,一叶之秋是冰冷的,这张卡紧紧地贴合着叶修手掌中的生命线,那滚烫的血液焐热了这张卡。

 

苏沐橙醒来的时候手机上还播放这楚云秀很早之前发给她的影视cut片段,男主人公在一片冰天雪地里优雅离场,而女主人公关掉了电视机,她也同享了一个天地的雪花,电视上的雪花屏是她窥得的天地,是她借来的分担与潇洒。

 

没有人永远十八岁,但永远有人十八岁。叶修在他十八岁那年里做出了一个疯狂而大胆的决定,又是一个命中注定的决定,于是航海家开始航行,新的大陆被开辟,一座座高山雄起。在他的二十八岁那年里他又做出一个决定,被动的,主动的,像是红蝴蝶完成了历时十年的虫蜕,以决绝的姿态俯冲向萌生新芽的枝芽去,他不要从花中获得什么馈赠,他要种一朵他十年来一直在耕耘的花。

 

早饭的时候孙翔很别扭地跑过去和叶修说谢谢,叶修只是笑笑,他没有应,也没有不应。

 

苏沐橙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的结尾他们像当年一样走完了流程,外面雨雪霏霏,孙翔和她都跑出去目送谁离开,那枫树却像是突然燃烧一般,在十二月的天里要做出杨柳依依的姿态,火红的枫叶欲与冰霜试比高,在雨雪中顺着大风向那人的背影飘去,如同万千红蝴蝶奔赴一个未知的、已知的未来。

——end——


inner/飞鸽会同时更,以后重点会去那边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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